伯林倾其一生致力于哲学研究以及对一般观念的评价、批判和阐述。观念史对于伯林而言,具有独特的地位。对伯林而言,观念史的目的在于通过对一个文明或者文化发展历程中核心概念的变迁的探寻力求再现这些文明或者文化中人们对其自身及活动的观感。所以观念史研究的条件和范围可能会比其他学科更加宽泛,或者至少有一些更具体的、往往令人十分痛苦的要求。“观念史不是一系列大哲学家的故事,不是一种观念或体系引起另一种体系,就像一个单性繁殖的过程一样。伯林所关心的是各种观念在不同类型的知识人那儿的出现,他们形形色色,特立独行,经常与当时的主流格格不入,与他们协助推翻的正统教义和公认前提相对立。”位对伯林而言,观念史尤其关注的领域是不同文化和文明中占据支配性地位的观念和范畴,同时也强调情感、观念和哲学、文学、艺术之间的共通性。
对于观念史,伯林首先关注它的知识构建问题。观念史作为哲学的分支之一,能提供给我们的是对基本概念模式的起源的认知,以及这些模式给我们所存身的世界带来的变化。但是伯林认为不管“多么谨慎与周详,观念史家也会感觉到无法逃避根据某种模式来感知他们的材料。”。但是,这种对模式的应用并不能同于任何形式的黑格尔那种关于人和事物存在某种单一解释的形而上的教条。在多种多样且相异的模式中“观察、对比、分类、排列并不是思考的一种特殊类别,而是思考本身”。加对伯林而言,观念史所展现的解释范性必然依据于其所处历史阶段的背景。首先,所有人类的思想、价值、概念、理想、行为和人们自身的经历,都可能会因历史背景的不同而有所改变;其次,所有的人类思想、价值、概念和理念都可能是有争议的,正如按照历史背景或从背景内部对人们的行为的解释是存在分歧的,因此布里安对每个组成他们自身完全形态的一般有效性基础的批评也是受历史(或文化)背景的限制。伯林对这种历史观的理解来源于维柯和赫尔德:“尽管他们有种过分夸张和含糊不清,维克和赫尔德一劳永逸地让我们认识到,成为一个荷马时代的希腊人或十八世纪的德国人即意味着属于一个独特的社会,而要‘属于’的是什么则不能以这些人与其他社会或宇宙中其他实体的共同之处来分析,而只能以他们每个人与其他古希腊人或德国人的共同之处来分析——有一种希腊或者德国的谈话、进食、缔约、经商、跳舞、做手势、系鞋带、造船、解释过去、崇拜上帝的方式,渗透着某种共同的性质,这种性质不能被普遍规律的实例来分析根据某种特有的模式,所有具备德国特点的行为被联系了起来我们像认识朋友脸上的表情一样认识那些现象。被看成是源自或者构成某种独特特征、风格或历史情境的不同活动之间的相互联系更像是一个艺术整体、一曲交响乐或一幅肖像中的统一性;我们斥为虚假或不合适的东西,更像是一幅画或一首诗里那些被斥为虚假和不合适的东西,而不是在某个推理体系、科学理论或某门自然科学彼此结合的假说中被认为虚假和不合适的东西。人类的特征、价值、观念、理念和行为被视为一种‘整体的表达’的部分,因为这要视整体而定,并且是因为它们也会受历史背景的影响而改变。要想理解特殊,必须对整体性质的理解,就像我们像认识朋友脸上的表情一样认识那些现象,或者一曲交响乐或一幅肖像中的统一性——换言之,既不是推理的,也不是归纳的,而是解释性的”。例如,伯林认为今天“没有人会白痴到去质疑历史知识框架的必不可少的部分是充分掌握作者的想法。”。这种历史主义者集中于整体的表达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作为独立于背景的意义和经验,由此道德断言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困境,除非在这种整体性框架之外——不论是形而上学的、目的论的或自然主义的——可以呈现生活形式的多样性和透明性。
这种观点的本质是关注不同国家、人民、文化和文明发展出来的令人人迷的历史主义特征。就像伯林所描述的那样:“有人认为这个所谓的整体是静止不动的,有人却反其道而行之,认为它是动态的,但是对于‘整体’是以何种形式——反复循环、直线的、螺旋式上升、不规则的路线——运行的,又抑或起因于震荡所导致的‘辩证的’变化;此外,这个‘整体’到底是具有功能性的、目的性的、还是因果决定性的,人们的意见却并不能达成一致。”_3无论历史模式的变化被设想为一种统一的模式,或多样化和不相干的模式,也不论是必然的和决定性的模式,或偶然的和不可预测的模式,一种重要的共有的理念在于:这些处于不同的背景下,它们的关系通常可以通过认真考察历史形态浮现和崩塌的原因,以及其为新的历史阶段的到来铺平道路这两个方面来证明。
通过对观念史家所构建的模式与形而上历史观构建的模式之间差异的观察,伯林指出观念史家的任务“就是努力置身于其外,把观念和价值当作研究的对象,力争使其能够得到尽可能公开的评价”。“我们的许多价值和观念,在做过适当的分析和评价,正确地找出并描述它们的起源和演变之后,就会露出其真实的面目:“它们不是亘古不变的人性本质中得出的永恒、客观、不可动摇、不证自明的真理,而是文化变迁中一个漫长而脆弱、经常十分痛苦悲惨但终究可以理解的历史过程所结出的果实。”这种批判的讨论所采用的标准本身也必须是检验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