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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树下该是浪漫故事。
刚下坝时候,我常常嘀咕这两地差异。山是清一色干崖,碍眼碍眼的,再不见草滩连着草坡,宽宽阔阔;水也绕着山根迂回,虽清秀缠绵灵动,却少了漠风掀翻大淖的狂野盛景。然而,这里却是著名水果之乡,北京的上风上水。桑干河养育的人儿水,滋润那乡音也水。虽是亲朋近友,脚踩门外迎住你不动,那水水的话儿也能浇得日头落尽,月亮一圈一圈地溢出红晕。不像坝上汉子,一把扯你进家上炕,便冲屋外喊:烧火弄菜吧,快去小铺赊瓶二锅头!……两地不同的风土人情,往往就像伏天里的热汗,时时在我心里,长道儿短道儿地流。自小啃山药,哪比吃水果;端着细瓷喝糊糊和大碗吃莜面,生来就多了粗狂和灵秀之分。比如居家过日子,这里讲究精细简节,路边瞅个塑料瓶、废纸片儿……弯弯腰就是钱呢。闲来打工也是,即使薪酬很低,也肯低头出力。不像坝上,钱少才不端你:———你说大爷饿着,大爷还坐着。尤其生意上更明显,这儿只要秤杆儿一弹,斤两够了,多一个也不搭,不像坝上大大咧咧,眼看秤杆儿撅得老高,临了还总要再捎带一个。再如兴木动土请匠人,这里随便都手艺绝伦,哪像老家起房盖屋,紧盯着那墙就垒歪了,你想说他,他还拿眼 “睖”你哪……
闲话扯到这儿,却仍与浪漫无关。
有年夏初,街上女女又开始水灵,脱得像官厅湖鱼儿般白亮, 让那个 “冷地带” 长大的我,不敢多看,又由不得不看。似乎满街都充斥着色彩,流动着诱惑。刚乱步从街巷奔到租住处———那几年我在城郊租房。突然就瞭见西院那几棵海棠正鲜花怒放,那未开的苞蕾似若点点红唇,已开的花蕊宛如粉蝶翩翩,怒放的花朵就简直一片圣洁的白火……好美的海棠花啊,这是坝上长大的我,除了和弟弟在老娘的火盆里,抢吃那一颗颗烤热的冰海棠记忆,还从未见过的海棠之美。怪不得姚哥早想在公司院落种植海棠树,虽然当时我就职公司———旁人惯叫 “有钱公司”,早已奇树参天,名花满园,作为土生土长的姚哥, “有钱公司”三老板,还是始终坚持要再种几棵海棠……
于是,那梦幻般的海棠花让我多次瞭望邻家。
有海棠的西院住着小两口。男的笑笑的,矮个儿,女的也不高,却俏皮、喜相,眉眼里有话儿。之前,他们每从院落出来,都和相邻老户打招呼,问:做啥去呀?答:上班儿去呀!我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哪里上班。日子久了,忽然发现那男的去上班,不是扛着锄头就是镰刀镐头;女的车后拖个竹筐,竹筐上蒙块笼布,里边始终不是黄豆芽,就是大豆芽绿豆芽。后来我终于弄清楚,啥地上班儿啊,男的种地女的卖豆芽,两人都是本地农民。
可是, 他们为啥要每天爽爽地喊, 上班去哪?!
几乎每天傍晚时分, 小两口才辛苦地回来。当我早已酒足饭饱,远远端详那几个海棠时,他们常常也刚坐树下,映着晚霞或余晖,光线婆娑的海棠树下,有一张古朴的石桌,两把歪斜的木扎儿。往往女的摆下简单饭菜时,男的就笑笑地,终会提出一瓶酒,给对坐的媳妇也满斟一杯,然后,两人便开始举杯相饮。那叮咚的碰杯声,咯咯的说笑声,不时伴着浸满香气的海棠花儿,飘落在那张温情的石桌上……
一贯清贫小气的他们,能天天舍得喝酒?
奇怪。我真的很奇怪。
可那不是酒又会是啥呢?
那些年, “有钱公司”的日子让人羡慕。尤其我租住地,都是像西院小两口那般庶民。每当听说公司发了大奖,或望见我又分了实惠东西回来,眼里都火火地放光。我常常被那种眼光炙烤着,既幸福得意,也惶惶不安。而那不安,多是从清贫走出的我,心里太了解清贫的原因。
不过,再清贫也会走向富足,再富足也会步入衰败。就看你是不是正确选路,踏实走路。
多年后的又一个初夏,恰是海棠花怒放时候,我提着公司仅能发出的一点福利果酒———姚哥种在公司的海棠树刚开出稀拉拉小花,外销的产品却因质量一批批退回,挤挤攘攘地包围着那几颗弱小的海棠———早想提点东西去西院拜访呢,是多年前心藏的那对贫富的感怀?还是一直对那小两口举杯对饮的奇怪?我终于走进了一直远眺的邻家西院。走进来,我才近前兴奋地发现,那院里的海棠越发粗壮高大了,茂密的树冠和满树鲜花,一时连树下的石桌都掩映了,连树下正举杯的小两口都掩映了。除了海棠树的变化,院里还添了一双宝宝,海棠树下正叽嘎玩耍,脸蛋儿红红的,就像熟透了的海棠。除此,院里还多了好多红砖石料,钢筋水泥啥的,他们这是要做啥呢?
等我表明来意,放下果酒,小两口却忙迭声推辞说,说他们从不喝酒,粘酒过敏。见我狐疑地望着他们手里酒杯时,女的才眉眼一弯,嬉笑着说,哎呀,这哪是酒呀,这是俺们拿白糖泡的海棠干儿水,呵呵呵呵……
男的拉我坐下,说,这就是个穷乐呵。不过呀,多喝海棠干儿水下火,解乏。女的也一边开玩笑,说,你们坝上没这喝法吧?你们最爱喝二锅头啦,喝多了,男人打女人,呵呵呵呵……
说完又乐。乐得我脸上红红的烫烫的。
女人乐完,笑够了,才又抑制不住兴奋,神秘地告我,明年他们就要盖楼呀,先在这院里起它二层小楼,也过过你们 “有钱公司”的浪漫生活!
他们———他们也能盖起二层小楼啊?!
男人却嘘一声,突然拉住我,问,听说你们现在也不行了?多好个公司啊,咋弄成了这样?听说归了上边集团,派来那领导尽瞎弄,还有才毕业的小球孩儿,也来管理你们?尿他呢!……
我的脸上突然变得发紫、发木。
姚哥退休时候,已是隔年的又一个老秋。公司院落里那几棵纤弱的海棠,好歹也努着劲儿,结出了颗颗可爱的海棠。当遥远的漠风顺着高昂的坝头,由坝上吹到坝下时,那几棵通红的海棠正枝丫间跳跃;远远望去似若娃儿的灯笼,又如流泪的红烛……
这时我才去想,海棠树下的故事也不全是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