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寻找人的价值,寻求灵与肉、理性与欲望、精神与肉体种种二元冲突的解决之道,是人类历史上伟大艺术家们不倦探讨的一个重要命题。这种二元冲突在作家笔下常常表现为三种形态:人的二分;延宕;通过精神游历走向内观进而成熟。本文旨在探索并发现二元冲突在文学作品中表现的三种形态,并加以阐述说明。
【关键词】人文主义、理性、灵与肉冲突
寻找价值、活得充实是世人的追求。理性与欲望、精神与肉体的二元冲突是艺术家们探讨的主要话题,因为它们的冲突折射出人类对自身价值的依赖。在反思自身存在的时候,就发生了灵与肉的冲突。在作家手中,人的二分被艺术化了。在《堂吉诃德》、《=}孚士德》中,作家把对立二元置于两个不同的人身上。在((哈姆雷特》中,作家把这种矛盾寄托在了“延宕”身上无论是塞万提斯、歌德、莎士比亚还是但丁,都是表现灵与肉纠缠的成功者。
一、人的二分。复仇中的延宕
塞万提斯进行的工作,是一种人文主义式的潜在的自觉,以及人对于这一自觉的不自知。桑丘·潘莎的“正常”与堂吉诃德的“疯癫”的二者合一,造成了堂吉诃德形象“犹在镜中”的审美附设效果,用喜剧的形式展现悲剧的人生。堂吉诃德的莫名其妙和桑丘的无奈坚守正是世人人格的分解,正像海涅所认为的那样,堂吉诃德与桑丘合起来才是小说的真正主人公。堂吉诃德的行为更多的是一种感性的知觉的沉迷,但是也正因为这种沉迷,才使得堂吉诃德能在征途中遇到重重磨难时依旧坚定执著、认真严肃。正是他的这份不自觉的知难而进和愈挫愈勇,以及对社会不自知的改造,映射了他内心的渴望,赋予了他强大的搏击力量。可见,堂吉诃德的理想是一种心理需求,来自他内在的无处释放的激情,是一种原始的内心欲望。
桑丘·潘莎永远无法超越堂吉诃德的原因,不是因为他的正常的带有世故的光芒,而是我们发现堂吉诃德并没有背叛我~'f1HR中的现实,而是更尊重他自己眼中的现实。用福柯的话说,“疯癫是理性的眩惑,而不是理性的扭曲”。这样的结果反而是对理性的肯定和超越『l1。这种非意识状态下的行为具有无比的高尚性和先驱性,于是显得尤为可贵。纯粹的理想和纯粹的战斗是具有远大理想的人不断追求却始终未曾达到的顶点,而堂吉诃德做到了。
塞万提斯让吉诃德》上册的人物谈论文学,让下册的人物谈论上册的故事,甚至还有堂吉诃德、桑丘走人现实生活和人们相聚的桥段,这使得创作和现实间的距离被抹杀了,意味着这不是一种表层的生活。还有一些其他作家对更为隐蔽、难以言说却无处不发挥作用的深层的生活进行了剖析——莎士比亚笔下哈姆雷特延宕的内在深层原因。他的这种延宕,用残雪的话说就是“血的冲动”,在笔者看来是一种理性与心智的决斗。“我们用不着怕什么预兆。一只麻雀,没有夕意,也不会随便掉下来。注定在今天,就不会是明天,就是今天不来,明天总会来,有准备就是一切。”从哈姆雷特的话可以看出,他的愿望和行动都出自内心急切愿望的指示。他是一个按本能行事的人,当然本能不会赤裸裸地现身。“本能奇妙地同他自身的教养素质重合,而本能创造的每一奇迹,都是灵魂的重建。人通过摧毁来达到认识,边做边觉悟。”圈这种工作排除了功利以外的因素,一心只向往那纯净的境界。所以他发出这样的感慨:“上帝创造我们,给我们这么多智慧/使我们能瞻前顾后,绝不是要我们/把这种智能,把这种神明的理性/霉烂了不用啊。可是究竟是由于/禽兽的健忘呢,还是因为把后果/考虑到太过周密了。想来想去/只落得一份世故,三分怯懦。”作为受过良好教育、有相当思考力的人,王子不是懦弱或是世故,而是没办法脱离对生活的思考。这样的思考必定要完成对立双方的角逐,像拔河中势均力敌的双方来回挣扯,迟迟不分胜负。复仇的过程成为了自我探求和完满的必经之路,在内心争斗中他逐渐失去了使他成为有意义的人的东西——亲情、友情、爱情,在撕扯中自伤,失去的最珍贵的东西恰是曾经建章起的与他人的联系。斩断置身世界的因素,最后就只剩下内C,4Jl~种纯粹的挣扎,最后“拔河”的结果就是肉身的陨灭。
二、《神曲》和《:;=孚士——历练出的灵魂理性
}申曲》深处沉潜着人类永存的探求精神,“从象征森林中人类的歧路彷徨和迷失心性到三界的亡灵境遇,以末IEI审判的隐喻方式”昭告世人:人性的泛滥与信仰的缺失是酿造人类悲苦之酒,人类只有在肉体的暗示和理性精神的导引下,才能不断净化自我、反思和批判。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我知悉了,那庄严的大袍对一个使它不受污的人,是如何沉重,别的负担就轻如羽毛,多可悲啊,我的改悔来得迟了,但是等到我被选为罗马的教皇时,我就发现了人生就象一场梦幻。直到那一瞬间,我是一个卑鄙的灵魂,离开了上帝,完全是贪婪成性。”
净化灵魂的必要性被意识到了,更强的理性或自我意识加人进来,自发的创造行动从此在一种更高的观照之下被进一步激发,而不是被规范。换句话说,“理性越强,则原始冲力越大,越不可阻挡”(残雪语)。这就使理性的成长和创造进人了更高也更为艰难的阶段。
精神若要穿越肉体的原始森林,除了一次又一次地同死亡晤面之外没有第二条路。肉体还会横在追求者的路上,要窒息精神的发展。这个过程中,“以‘负面’面貌出现的肉体,决定着精神的层次。也就是说,母狼、豹和狮子越贪婪凶残,精神创造的世界就越高级复杂,并且独立不倚。人在发展精神世界所面临的障碍其实就是自己为自己所设立的高度。”脚
让欲望在新天地里得到新的发挥,并催生新的理陛,这就是《浮士德》给予我们的“浮土德难题”。浮士德是德国伟大诗人歌德所描绘的一个理想的、真善美的探索者。歌德赋予这个人物的特点是“去行动”——一个出色的,用犯错误进而得到升华的人物,即“我要跳身进时代的奔波,我要跳身进事变的车轮,苦痛、欢乐、失败、成功,我都不问,男儿的事业原本昼夜不停”。
每当浮士德遇到有烦恼激烈地折磨他的时候,他就会来到新的“世界”,靡菲斯特为他建造的“不仅是金银珠翠,白昼识宝,是开玩笑,秘方得在昏暗中中才能看得见”的奇特世界,还有具有灵性的、潜藏于人心的欲望化的景观,引导浮土德一步步放走自己的欲望,爱情的、仕途的、政治的,甚至将他引致信仰的悲剧。在浮士德的内心逐渐激起一股最可怕的矛盾:宁静和谐与欲壑难填。在浮士德不断走向自然和内心欲望的时候,正是完成了认识自己的过程。歌德的隐喻恰到好处,不断探索新生活、又不断犯下错误才是灵魂真正解放的正途。
《浮士德》最可爱的地方,是歌德把这种不义的行为安插给了“无辜受害”的浮土德的另一部分,恰如及时承认自己的罪行,灵与肉因此而消除隔膜,紧紧拥抱——“如果人这个愚蠢的小宇宙惯于把自己当作整体,我便是部分的部分,那部分最初本是一切,即黑暗的部分,它产生了光,而骄傲的光却要同母亲黑夜争夺古老的品极,争夺空间了。但它总没有成功,因为它再怎样努力,总是紧紧附着在各种物体上面。光从物体流出来,使物体变得美丽,可又有一个物体阻碍了它的去路”。
三、从外观到内观
歌德的浮士德,与马洛版本的浮士德有着质的不同。歌德在思考一个问题,满足欲望具有合理性,但要追究这“欲望”指向谁,谁是获利主体,如果只是单纯的“我”获利,会不会给他人亦或社会秩序造成混乱?浮士德每次尝试都造成了社会环境的混乱,给对方带来损失。可见,欲望若单独指向“我”或者小集团的利益是无法通向灵魂的高绝的。不管将对立的二元置于一身还是置于二者,它首先提醒了我们重视“自然欲求”与“道德律令”的天然矛盾,并且把这一矛盾毫不犹豫地设置在完成人之成长的冲突阶段,纯粹的排斥欲望只有两种后果:一是灵魂自身的澄明和解放动力不足,二是反被欲望操控,因为我们常常站在“外”审判欲望。“浮士德难题”提醒我们由“外观”转向“内观”,为我们指出了一条二者结合的指路:面对“紧贴凡尘爱欲”与“仙人的灵境”之间的矛盾,不妨选择二者相结合的“新鲜而绚烂的生命”。
【参考文献】
【1】刘北成,杨远婴.疯癫与文明【M].上海:三联书店,2003.
【2】残雪.地狱中的独行者【M】.上海:三联书店,2003.
【3】歌德.歌德文集:第1卷[M】.jE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