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里，我取出一粒清凉人间（组诗）

火焰里，我取出一粒清凉人间（组诗）
赵敏
 
■语言弄丢了嘴唇
 
洋葱炒蛋里，日子弄丢了香味
钮扣，还在
而睡衣的折痕里，梦，弄丢了呓语
 
蜻蜓弄丢了
荷花。鲤鱼，能不能遭遇涟漪
 
把你弄丢之后
寂寞重新把我找回来
皮肤上，苹果红了谁的嘴唇
 
秋天秋天秋天，秋天，压在心上
对着那些背影，落叶再也喊不出：
 
——喂！
 
■碰海
 
夜，比脸，浅一点
多少微笑
正在把大海的波涛，放进
粉色，虚掩的怀抱
 
调暗寂寞，
台灯，脱掉鞋，或者衣裳
单人床，如船，我问自己——
鱼，会不会穿上睡衣，逆向生长
 
长出热闹的
日出。我，要木梳
在黑发里掀起台风，你却忘了
吩咐口红，把窗帘，鸟啼
 
抛锚
如一半是火焰的珊瑚
 
■我是谁
 
盐是盐的
味精，是味精的
我的脸
是抽油烟机懂得的
 
戴上墨镜
切洋葱
厨房是你，偶尔
画口红的
 
或许，一勺苹果醋
才能让鸡蛋
获得另一种命运
 
■耳环之歌
 
左耳
挂上太阳
右耳呢
也悬太阳
我的脸，从此
不再天黑
 
你来
每条皱纹，虽曲折
却能安全抵达
离心脏最近
 
的
远方
 
■灯，不穿内衣
 
我喜欢
在你的陈年旧事里
偷偷地，新鲜一下，再一下
 
离窗最近的灯
不喜欢
穿内衣，所有的抚摸都是——
 
生肖属猫的鱼
你抓住了
却不给河流，慢慢看
 
■至少还有孤独
 
如果 孤独
也穿衣裳
粉红 最配肌肤
 
如果 孤独
是一瓶维生素C
适合 睡前服用
 
睡了 我记不得
他在何处
不穿衣裳 上洗手间
夜 突然着凉
 
■小黄昏
 
裙子 沾的阳光 
已经够多了 是该收回去了
让男人体验一下
什么是晴
 
也许 他
不再迷恋外面 那些风雨
 
小黄昏
落花都在听她 听她
在绿茶里加酒 随口冒一句
——嗯 这样 味道大点
 
■就这么，你来
 
我宁愿：我的皮肤上
住着月光
 
你来，请
不带灯盏——
 
月光，才能
细细地说出内心的
 
狐狸雪
 
■把闹铃设成蝉唱
 
太阳爬上小区的高楼
明亮敲着窗玻璃
手机的闹钟
我在昨夜，设成蝉唱
多么美的乡音啊
“懒虫懒虫懒懒虫
起床了——”
刷牙，洗脸，吃早点
大步走进下雪的城
我竟然
夏天一样精神
 
■村口的守候
 
北风夹着雪
吹过老家，越来越冷
一个乡下妇女
还站在村口
任体温融化的雪水
把瘦弱的身子
变成一捆湿柴
 
游子回来
一声妈呀，把她点燃
 
 
■看见你，我就幸福了
 
看见你的头发，我就幸福了
看见你的额头，我就幸福了
看见你的鼻子，我就幸福了
看见你的嘴唇，我就幸福了
 
头发闪着黑，额上没皱纹
鼻子不塞，唇没开裂，红润
 
看见你，只是看见，我就幸福了
轻松的笑声，耳环摇着美
看见远方的远方，你每天，制造
一方天晴一片大海，一次啊，森林燃烧
 
■欠你一个早安
 
早安，吱呀打开门，洒在身上的阳光
早安，第一声鸟叫，犹然来自梦境
早安，挎上竹篮，去小镇卖瓜果的亲人
早安，下夜班的自行车、摩托车
 
早安，我的牙刷、毛巾
早安，我的豆浆油条、炒鸡蛋和嫩青菜
 
我把一切都问候过了
把孤独问候过了，把思念问候过了
把放任你离开的后悔和痛，都一一问候过了
再不敢问候你，怕那声问候，是我上班迟到的原因
 
■喜欢绿裙子
 
我喜欢
我的绿裙子
它是河边
小草野生的新绿
它是山坡上
树叶微笑的嫩绿
我穿上绿裙子，迎着春风
轻轻地旋，旋啊旋
旋出希望，美丽了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