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霞的死颇有几分荒诞的喜剧色彩,但这荒诞凸显的是文革那个时代的疯狂和混乱,更加让人唏嘘不已。文革这场时代的悲剧作用在当时每一个人中国人的身上,对每个个体或多或少都造成了影响与伤害。这些伤害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凤霞生产时正值文革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们被作为“反动学术权威”被打倒,而实习的小护士们又没有处理大出血的经验。被找来救场的老教授王斌又因为吃了太多馒头险些撑死。于是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凤霞死去。心理麻痹是创伤带来的常见后遗症的一种。片子并没有过多表现福贵一家人对凤霞的死表现出的悲痛,而是用跳跃剪辑的手法直接跳到了“以后”:镜头直接淡出黑屏,进而直接淡入回“以后”,跳过了文革和“以后”之间的这段时间。这样的镜头剪辑意图表现的是接二连三的悲剧已经使福贵陷入了心理麻痹的状态,因此在此处创伤的具体症状无须赘述。而影片结尾在给友庆和凤霞上坟时,强迫性重复再次出现:福贵一次次回忆创伤时的情景并且假设“如果少买两个馒头”。这体现出受创者在潜意识中强迫性重复的记忆去修正创伤事件,尽管创伤性事件已经发生并且无法修正。影片结尾福贵为外孙养了一窝小鸡,福贵把小鸡养在了空空如也的皮影箱子中。箱子象征失去的爱的客体,也就是凤霞和友庆;新的生命象征了新的爱的客体的诞生。福贵把小鸡放进空皮影箱,象征着爱的客体的转移。弗洛伊德在《悲悼与抑郁症》中指出,受创的悲悼主体经过一段时问的悲伤,将爱从失去的客体转移到新的客体,顺利实现移情。福贵通过实现“移情”使外孙成了新的爱的客体,因此他可以从失去友庆和凤霞的伤痛中走出。影片描写的不单是福贵的个体创伤,透过福贵的视角我们可以看到文革给所有人带来的创伤都是巨大且难以弥补的:福贵一家失去凤霞,镇长被划为右派,春生的老婆自杀,就连产科教授王斌,在文革后不但“不敢再吃馒头”,而且“是面都不敢碰了”。 虽然影片的整体基调充满了压抑与悲伤,但影片的结局相对还是温馨圆满的:福贵痛失儿子友庆和女儿凤霞,却仍然可以在女婿,外孙以及妻子家珍的陪伴下安度晚年。福贵的结局暗示着尽管恢复的过程是漫长艰难且充满痛苦的,但是受创主体仍然可以从阴影中走出并开始新的生活。
结语
弗洛伊德指出,创伤症候是对受创者潜意识中一些思想的代替。受到创伤后受创者的自我防御机制会把不愉快的痛苦回忆压抑在潜意识中,这些回忆不能形成被受创者感知的意识,因此就形成了创伤症候(弗洛伊德,1910)。片中福贵创伤经历不仅来源于战争,也来源于一场场政治运动。影片分别展现了国共内战,大跃进,文化大革命对福贵个人造成的心理创伤,也间接展现了这些历史事件对整个社会群体造成的集体创伤。福贵依靠妻子家珍的关爱,对春生的谅解,对外孙的移情,分别从几次创伤事件的阴影中走出,完成了自我恢复。影片通过对战争和政治运动的真实重现,也等同于把中国人压抑在潜意识中的痛苦回忆重新拉回意识层面。因此,影片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叙事。对于中国观众来说,对于本片的观影经历本身就是对集体创伤的一次治疗。对影片中福贵创伤经历的分析,不仅对观众理解影片主题具有现实意义,也为读者进一步了解创伤理论的跨领域研究提供了借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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