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凯瑟短篇小说的主题研究

[摘要]本文分析了薇拉·凯瑟短篇小说的主题。在研究中，改变之前按题材分析主题的作法，而是从作者对艺术与生活、物质与精神的关系的思考出发。本文认为凯瑟短篇小说中主要的主题有逃逸主题、对物质主义的批判、对艺术的矛盾态度、务实态度。

 

[关键字]短篇小说；逃逸；物质主义；艺术；务实

 

在薇拉·凯瑟的小说近来为国内外研究者所关注。她的长篇小说引起学者的浓厚兴趣，短篇小说受到的重视程度却不够。事实上，她也是一位短篇小说大师，不仅所写短篇小说数量可观，且在艺术上相当成熟。本文从作者对艺术与生活、物质与精神的关系的思考出发，研究凯瑟短篇小说的主题。

 

一、逃逸主题

 

北欧移民为了躲避政治压迫和追求财富梦想来到北美大陆。凯瑟早期以西部生活为背景的小说如《彼得》、《先知一洛》、《在分水岭上》等表现了第一代西部拓荒人艰辛的生活。这些北欧人、波西米亚人背井离乡，来到西部寻找发展机会，在他们中有大量具有艺术气质和才华的人。他们不擅农事，不得不与大自然进行搏斗，生活单调刻板。在西部恶劣的自然环境和艰苦的体力劳动中，艺术追求成为奢侈品，个人的艺术才华被逐渐消磨掉。在《在分水岭上》中卡努特在窗台上雕刻的小鬼、巨蟒、藤蔓等可怖的图案，俨然一幅死亡之舞。读者可以推测出他是一位有才华的雕刻家，窗台上的雕刻反映的是他内心的孤独和恐惧，因而做出强抢新娘的举动。宗教成为压抑人的艺术才华的工具。《艾克里·默里森的灵魂》中的主人公热爱音乐，擅长小提琴，皈依宗教后，原本热爱生活的他变得郁郁寡欢。美国东部的人们因种种原因来到西部，其中有艺术才能的女性受到了更大的限制。《瓦格纳音乐会》讲述的是乔治亚婶婶受邀欣赏一场音乐会的故事。她是波士顿的音乐老师，因私奔躲避家人的责备和朋友的批评来到西部。艰辛的生活使原本受过良好音乐教育的她变得胆怯，对日常琐事忧心1,9忡。音乐会唤醒了婶婶的音乐热情，但音乐会的结束使她陷入更深的绝望中，因为她不得不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在西部残酷的生存压力下，艺术理想和现实生活的矛盾难以调和，两者的冲突由此显现。

 

物质化的生活逐渐侵入西部边疆地区。《波西米亚女郎》中以奥拉夫为代表的富人们在仁慈的外表下，冷酷地获取政治权利和经济利益。《内莉·迪恩的欢乐》中的内莉有艺术天赋，却留在充满世故、宗教束缚的西部，嫁给冷酷的商人斯宾尼，生下两个孩子后去世。为了实现艺术理想，具有艺术气质的人们再一次逃离枯燥单调的生活环境。离开西部而取得艺术成功的有《雕塑家的葬礼》中的雕塑家、《远岛宝藏》中的剧作家道格拉斯、《侧画像》中的画家邓洛普等。他们逃离西部是为了寻找更好的生活方式，不放弃自己的理想。在凯瑟的小说中，西部乃至美国对于许多人来说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结。《同名人》中出生在意大利的雕塑家莱昂·哈特威尔对父亲故乡美国的感情很稀薄，而故土之旅却使他与故乡产生了微妙的联系，他成为了地道的美国人。西部的某些地方仍成为躲避物质生活的精神天堂。《远岛宝藏》中的远岛就是这样的地方。埋藏在远岛上的宝藏是童年的幻想、自由的想象力和过往珍贵的回忆。剧作家道格拉斯与童年伙伴玛吉重返远岛发掘宝藏，既是对过去纯真自由生活的追索，又是对日益物质化枯燥生活的反叛。

 

二、对物质主义的批判

 

不论是在以西部为背景的小说中，还是以艺术家为主人公的小说中，凯瑟倾向于表现对日益物质化生活和人们空虚的精神生活的不满。《一只金色的鞋》直接将毫无表情、冷漠呆板的生意人麦凯恩和青春活泼的女歌星基蒂作了对照。基蒂留下的金色的鞋子提醒着麦凯恩所失去的青春和生活热情。《摇钱树》中的女歌唱家克雷西达朝气蓬勃、极具演唱天赋，却被亲人当成摇钱树。他们像血蛭一般榨取她的艺术生命，使她疲于奔命。在克雷西达遇难后，家人还为她的财产争斗不已。对于物质利益的过分关注使得人们丧失了亲情。过于关心物质生活往往容易忽视人的精神交流。《威廉·特弗纳的温情》中的威廉·特弗纳和妻子之间的关系为纯粹的事务性质，谈论的仅是家庭经济和开支问题。两人回忆过去看马戏的经历时，拉近了两者的关系，使妻子意识到两人生活中所缺少的情感交流。《侧画像》中弗吉尼亚脸上的伤疤是夫妻二人生活的隐忧，画家邓洛普希望妻子能正视缺陷，而不是用浓妆艳抹去掩饰它。但画家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妻子，妻子也没有将内心的苦闷告诉丈夫。作者在结尾暗示读者，上流社会粉饰太平，只关注表面，忽视人的精神内在。

 

三、对艺术的矛盾态度

 

凯瑟的小说常常将具有艺术气质的人和追求物质利益的人对立起来。在作者的笔下，音乐、舞蹈使人们能暂时摆脱单调、艰苦的生活，体验快乐和自由。《艾克里·默里森的灵魂》中莉娜边弹吉他边唱歌，使艾里克“体验到一种美好的自由感”。

 

作者还表现出对艺术的矛盾态度。艺术并非是从物质生活中拯救人的灵魂的途径。作者注意到在艺术圈中经济利益同样是人们关心的首要问题，勾心斗角、伪造身份、制造绯闻是常有的事情。不少小说还表现了艺术对人所起的负面作用。《保罗事件》中保罗是一位具有艺术气质的中学生，他认为一切与艺术相关的东西都是美好的，中下层的生活是丑陋、难以忍受的。他只看到了艺术世界光鲜亮丽的外表，没有看到下层人们踏实努力的付出。错误的认识使他偷盗公司钱财，过上几天奢侈生活后卧轨自杀。艺术有时成为摧残人们心灵、吞噬生命的工具。《神童》中雄心勃勃的母亲梅西夫人为了把自己的一双儿女培养成音乐家，不顾他们身心健康，剥夺了他们童年的乐趣。

 

作者有时将艺术家的生活和普通人的生活对立起来，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活圈。这两类人之间存在隔阂，无法互相理解。《魂断荒漠》中凯瑟琳的哥哥盖洛德就觉得自己和妹妹凯瑟琳所处的是两个世界。他对于凯瑟琳的生活一无所知，两人无法交流。凯瑟琳厌恶家人，认为他们是普通人。在《弗莱维亚和她的艺术家们》这篇小说中，富有的弗莱维亚以款待艺术家为乐事。虽然她的艺术品味不高，却擅于吸取别人的观点，对艺术作品侃侃而谈。她最终得到的只是艺术家们的嘲讽，而她本人却被蒙在鼓里。

 

四、作者的务实态度

 

美国人身上体现了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结合。在艺术和生活、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中，作者通过她的小说表现了她务实的态度。在早期小说《艾克里·默里森的灵魂》中，玛格丽特在婚前来到分水岭地区度假，无疑是对物质至上的城市生活的反抗。受到宗教禁锢的艾里克与她相爱，重新焕发了青春。而艾里克舍身保护与未婚夫对物质利益的关注使她心中感受到了不可抗拒的追求爱情的渴望。但最终玛格丽特还是离开小镇回到原先生活的轨道中。作者的名篇《花园小屋》亦体现了这种务实态度。卡罗琳出生在一个穷困潦倒、空谈艺术的家庭。家庭的现状使她形成了冷静务实的态度。她嫁给了银行家，过上了体面的生活。与男高音歌唱家雷蒙德的相交，唤醒了她理想主义和对艺术的热爱。家中的花园小屋象征着她被压抑的艺术情结。经过一夜的煎熬，她的理智占了上风，她毅然决定拆掉小屋，埋藏自己不合实际的情绪。《远岛宝藏》中的男女主人公似乎找到了失落的伊甸园，但小说结尾却反映了作者的隐忧：人们最终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

 

综合以上分析可见，凯瑟的短篇小说主题呈现复杂性的特点。作者表达了对人们过度关注物质生活、追逐物质利益的不满，日益物质化的西部成为作者讽刺的对象，艺术成为对抗物质生活的慰藉。艺术追求能丰富人们的精神生活，也会造成艺术家和普通人的隔阂，艺术界也难逃物欲编织的大网。作者既同情具有艺术追求的人们，也抱有务实的态度。现实生活往往超越理想，占据上风。很显然，凯瑟的短篇小说呈现出她对艺术、生活的深刻思考。

 

[参考文献]

[1]薇拉·凯瑟．薇拉·凯瑟中短篇小说集[M]．刘贝丝，袁慧，译．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8．